曾读过
我的舅舅叫黄健文,若干年前已经去世了……他当年上
的大学是中山大学。我高考时报考了中山大学,或多
或少,受了他的影响。
他们那个年代,上中山大学是很了不起了,他是化学系
的高材生。
他还是个很有文艺修养的人,富有才气。
记得他教过我易经里的”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的道理
……
今天突然想起他曾经给我读过一篇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文章,是写表演艺术家姚锡娟(她是《血疑》、《排
球女将》里幸子和小鹿纯子的配音演员)的,记得
印象很深刻,是篇好文章,当时还反复读了好几遍的
……
终于在网上把这篇文章找了出来,记于此:
深沉的渴望
林 墉
每次欣赏姚锡娟语言艺术的时候,
我总会泪眼模糊地陡然想到,
我面对的是,我仰望的是,断臂的维纳斯。我的泪眼,有一半是
为我自己而流,说不清是因忏悔,抑或是激励,又或者只是感伤,
真说不清……。但,确确实实是心灵受到一次轻抚的洗涤。我忽
然感到人生毕竟有温热在!
姚锡娟的语言艺术的最大特色是一种整体品位的深沉清秀。
她难得地在清中求厚,在秀中求重,在轻中求深,在虚中求沉。
当我们细细品析她的艺术时,我以为姚锡娟语言艺术深深撞击
人们心扉的,是一种整体浑然的感染力。这浑然有时固然是从
朗诵作品的本身而来。但,未必全是。只要姚锡娟轻舒地步入
舞台幕前,声音一经流绕演出厅,一种真灼的温暖与静穆的高
尚就充盈在空间。声音这种单纯的东西顿时变得不可思议。多
次在她的朗诵声中,尽管我熟悉这些作品,但当我自己阅读时,
却无论如何没有她朗诵时的这种氛围与品位。她的朗诵总把你
带进另一境界。这种境界,靠的不是一词一句,而是整体的浑
然;一种潜移默化,一种月移影转,沁人的震撼摒弃了外加的
涂抹。我想,这是一种气质的震撼力,一种修养的感染力。就
这一角度来说,姚锡娟只是通过声音,合拍着作品,而宏扬着
自己的志向趣味爱憎种种理念。没有这种作品外的锤炼与凝聚,
没有这种精神境界的追索,我看,朗诵就降为解说与道白,或
者变为文字的声化而已罢了。
就总体而论,姚锡娟的艺术模式是来自内敛的。一切的作
品,一经她细致加工,她就总撷取这作品中最有张力的部分而
最大限度地内敛。把外进的张力控制在引而不发的积聚中来展
示。疾射固然猛劲,但引伸的悬念与预测更堪人欣赏。韧的感
染力从来就不亚于爆发的震撼!
就审美模式而言,姚锡娟的语言艺术是古典的。人性的张
扬是她的基调,真善美仍是她的主旋律,即令是革命的严正,
政治的时髦,她仍一往情深地抽剥出其中的高尚人性而讴歌。
本体的肯定总被她化在大我的光环中来闪射,因而我时时免
不了在她的朗诵中感化到大慈大悲的博大感,一种命运的沧
桑感。
就美感特色而言,姚锡娟的语言艺术是女性化的,她有细
致的层次,有温柔的敏感,即令哀怨,也仍娟秀,即令愤激,
也仍宽厚。江河倾泻中,她仍潺潺道来,不疾不温。烈火浓烟
中,她仍细引轻剥,不莽不栗。凡细腻精作处,她更低回轻引,
柔肠万般地加以沉吟。
如果朗诵艺术也可以有本色角色之分的话,我以为姚锡娟
的朗诵是本色艺术。尽管姚锡娟有十分出色的声音塑造力,她
可以瞬息万变地忽男忽女,忽老忽幼,忽善忽恶,忽悲忽乐,
但她十分吝惜地使用这长处。在众所周知的配音艺术中,她的
宽广塑造力正是人所共认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大多的听众是
冲着这魔力而折服在姚锡娟的艺术之中。但,姚锡娟自己一直
惜声如金地使用这优势,偶而的点睛,反而有惊人的感染力。
在艺术中,毕竟逼真酷肖当是寺观山墙而已。姚锡娟执着地侧
重于自己的审美理想,审美模式的张扬,因而她的语言艺术显
得十分地本色特征。
一首古老的民谣也许可以几千年一直唱下去,为什么?因
为其中总有一种说不很清楚的深沉在。这深沉,也许是对现时
的感伤,也许是对未来的憧憬。但总的说来,都体现一种悲怆
的渴望,一种热切的呼唤。姚锡娟在自己选取的朗诵作品中,
总明显地充盈着这种使命感,浮泛的调侃与她无缘。她既象大
雁,又象啄木鸟,总那么自觉地朝着一个方向飞来又飞去,更
执着地用那瘦弱的身子支着小小的嘴,啄剥害虫。没有谁的驱
使,也没有谁的号召,冥冥中她总把碎了的心重又编织起一个
个花环,信手递给人间,她固执地坚信,难道明天会不美好?!
朗诵艺术在祈求甘露。姚锡娟碎步跚跚地在寻觅能降甘露
的祥云,观世音般地低垂眼帘。毕竟她自己手中的玉瓶空缺甘
露啊!就算有千万菩萨心肠,又能奈之何!偶尔,我瞥见她那
蹙着的眉结,总觉得这与她宽舒的脸盘十分不协调,她忧。忧
心如焚,渴望的烈火就这么熬煎着她清秀的生命。
倾斜的殿堂拖着长长的阴影。但谁都会相信明天会更好!姚
锡娟和大多数的人们都这么渴望着。唉,这可真是深沉的渴望。
林 墉
1993年6月23日于白桦林中记
1993年11月载于《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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